2016/12/26

電影《後會無期》衍生文。些許劇透。

會取這個名字是因為，他們兩個在北半球，是永遠找不到南十字星的。

​

*

​

好幾次睡醒，江河總會看見浩漢在車外抽菸，燒紅的菸頭星火熠熠，灰白輕煙飄忽裊裊，深淺交融的黑色剪影安靜地佇立於一望無際的曠野間，背後襯著黎明前混沌的醺紫蒼穹，眼神不若他所認知地燃燒著炯炯焰火，而較近似煙花綻放焚燒殆盡後徒剩的殘燼，雖保有曾經的熾熱餘溫卻即將被銳不可擋的寒涼給逼退或佔據。

他常常就這麼一語不發地凝視著車窗外的挺拔身影，嗅著空氣中淡淡的菸草味和枯槁大地的乾枯氣味，裹著浩漢替他披上的駝色外套，思考著彼此間明明只相隔一層玻璃的厚度為何卻感覺咫尺天涯，就像他們處在不同時空過著截然不同的人生，在相距一萬光年的兩顆星球各自獨活，只因浩漢眼底流動著那份江河完全不熟悉的孤寂蒼涼。

東方泛起魚肚白的光輝色澤，旭日從浩漢的菸頭升起惹得江河一時睜不開眼睛，待他放下因遮掩強光而抬起的手臂時聽見浩漢回來了，車門被粗魯地拉開再關上，一陣窸窣聲過後江河察覺身上蓋著的外套物歸原主，穿著它的浩漢得意地衝他咧嘴一笑，眼中張狂的黯淡與頹喪已然消逝無蹤，彷彿剛才江河目睹的都是一場不曾有過的虛幻夢境，那對輝映著他倒影的烏黑瞳仁是如此明亮如鏡、澄澈如水，不存一絲理當懷有的負面情緒。

​

「都老大不小的年紀了還會睡到露肚皮，我真是為你感到羞愧呢江河老師。」

​

浩漢的手指銜著未抽完的菸，逕自上冒的雲霧撞擊到車頂逸散開來。江河沒有回嘴地推了推眼鏡並別開了臉，浩漢隨即自討沒趣地撇撇嘴。

「上路吧，浩漢。路還很長呢。」

「是啊。」

浩漢吸了兩口菸後把菸蒂扔向窗外，發動奶白汽車的引擎，轟隆隆的器械運轉聲響徹整片荒煙瀰漫的黃土原野。

「路還長得很呢！」他雙手搭上方向盤宣誓似地高聲喊道，聽來卻莫名帶有幾分隱微嘆息。

在座位上感受著路面顛簸，江河遙望遠得不見盡頭的地平線，腦海浮現浩漢先前說過的話。

『真沒想到我們在這一個地方告別，但跟人道別的時候吧，還是得用力一點。因為你多說一句，說不定就是最後一句；多看一眼，弄不好就是最後一眼。』

他忽然眼眶發紅，不是因為這句話，而是更深、更深的一點什麼。好比宇宙間自然發光的星體，好比潮起潮落，又好比浩漢眼裡難以抹滅的、根深蒂固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