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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9/27

大概是愛上跑步機後的結果(?

健身房教練!Hannibal / 健身房常客!Will

 

*

跑步機的黑色紐帶開始放緩運轉速度,液晶面板上跑過COOL DOWN的提示訊息。Will配合著機器作用將原先的快跑趨緩為慢步行走,維持著適中的步調調整呼吸及胯步的節奏;運動過後產生的肌肉痠澀無可避免地從膝蓋蔓延至小腿,像是有著無數隻的螞蟻在啃咬著他的神經或在他的神經裡鑽動著;他的腳底板同樣傳來一下一下的微微刺麻,彷彿試探著他的忍耐極限。

而身為一個每周必定造訪健身房的常客,Will鐵定擁有足夠的耐心應付這一切。

汗滴自額角滑落墜地,Will嚥了口乾澀唾沫的同時喉結短暫滑動,他急需一口清涼的水滋潤他燥熱的喉嚨,謝天謝地,跑步機的讀秒邁入倒數。

當機器伴隨著嘰嘰嘎嘎的聲響停止運作,Will拖著沉重的身子踏下跑步機,在腳底接觸到地面時感覺到步伐些微地飄移虛浮,劇烈運動的副作用毫不保留地侵襲向他;他控制著不讓自己像個喪失平衡感的醉漢般歪斜蛇行,盡力適應著腳踩穩當地面的實際感。

健身房刷亮的潔白橡膠地磚反射著日光燈的光輝,差不多恢復正常步姿的Will施施而行,來到健身房油漆藍的置物櫃前,掏找起白色運動短褲口袋裡的鑰匙,插入與鑰匙上吊掛的數字牌相符的櫃子鎖孔扭轉,伸手拿出放置於包包旁的礦泉水,帶著點迫不及待心緒地旋開瓶蓋後,瓶嘴貼上嘴唇灌下一口大大的涼水;好似能一路直透骨髓深處的涼意有效地驅趕掉Will渾身的熱氣,他吐出得到救贖的滿足嘆息,有種長久置身於足以霧花視線的沙漠的自己,終於碰見許久未見的天降甘霖似地。

不到一千毫升的水瓶迅速見底,Will卻覺得這些入口的水絲毫無法和他方才的水分流失量相互比擬。他尋找著飲水機的熟悉位置,筆直踏出的腳步如同設定好般地精準無比。

濕透的黑栗色捲髮和鴿灰色衣衫使得Will看起來就像是條剛出水的魚,他感覺到強烈鼓動著的心搏逐漸和緩下來,不再挾帶兇猛態勢地撞擊著他的胸膛。把空瓶的瓶口對準飲水機的出水口,他捺下標示著溫水的按鈕,清澈的水柱隨即咕嘟咕嘟地直奔向下。

他漫不經心地凝視著瓶內逐步上升的液面高度,灰藍色的眼底混雜著疲憊及一點點運動完的精神亢奮。他回想著剛才透過健身房二樓玻璃所望見的摩天大樓,高低起伏得一幢接著一幢、彼此不甘示弱地較勁著誰比較接近無垠湛藍的蒼穹。巴別塔,以慘痛失敗收場的狂妄野心。一扇扇整齊地排列在樓幢側面的窗子令Will莫名得寒毛直豎,他想像著數以萬計的陌生視線正試圖跨越玻璃這層薄薄屏障,不請自來地窺探進他內心深處,用著絕對稱不上禮貌的方式翻攪著他的心靈隱私;他最近頻頻為這突如其來的晦暗思想所擾,而值得慶幸的是運動能夠幫助他甩脫這股不小的壓力。運動的當下他可以徹底放空腦袋地什麼也不想,唯有如此他才得以享受完完全全的精神放鬆。

Will並未意識到一隻健壯的手臂橫過他的面前,直到飲水機開關的嗶聲突兀響起,他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睫毛仿如受凍般輕輕顫動著。

他順著手臂收回的方向挪動眼珠,眼前站著一個同樣汗濕全身的高大男人,對方掛在脖子上的藏青色毛巾,和他掛在脖子上的草綠色毛巾一樣吸附了飽滿汗水。

「原諒我未經允許的舉動,但你並未注意到你的水瓶已經滿了。」

帶有些許鼻音的異國腔調從男人的喉嚨滾出,他的聲音低沉而厚實,詞句裡飛揚著不明所以地優雅從容。

Will依言望向自己放在飲水機下的寶特瓶,清楚看見盛裝在內的溫水足足滿溢至瓶口。他頓時感到窘迫不已,慢吞吞地補上回應。「謝謝你。」

他以略顯倉皇的動作將裝滿水的沉甸甸寶特瓶拿起,迅速地旋上緊捏在掌心的塑膠瓶蓋;原先攢著瓶蓋的掌心浮現出出力過猛的鋸齒紅印,他藉著屈伸發軟手指的時間整理好紊亂思緒,將身心調回到最佳也最正常的狀態。

留意到比自己高上不少的男子手裡握著空寶特瓶、一副等待著裝水的模樣,Will於驚訝之餘驀然醒覺──他正像塊木頭似地阻擋在飲水機的正前方。隨著一個低聲的道歉,他更感困窘地讓開了位置,神經質地掐緊水瓶,不確定自己擰緊的眉心是代表著他對於此刻抽蓄的胃部感到不適,還是對塑料擠壓著指尖的反作用力感到不適。

頂著一頭長短適中的淺褐髮絲的男人,順勢走上前遞補了Will站的位置。在男人越過他的瞬間,他似乎瞧見對方的嘴角閃過一抹玩味的笑,那像陣吹拂過的風般稍縱即逝而不著痕跡,Will甚至懷疑這根本就是他自己的被害妄想症所導致的神經過敏。

老天,哪天他真的會被自己膨脹的無名恐懼給窒息而死。

「你有著很漂亮的肌肉線條。」

男人再度打斷了Will的思考,但這次卻不是把他拉回現實而是把他拋得更遠。

「不好意思?」

「我叫作Hannibal Lecter,是這間健身房的教練。」男人不疾不徐地介紹自己,不打算對剛才說出的話語多做解釋。「我觀察你一陣子了,你每個禮拜都會來這裡報到。」

「為什麼觀察我?」Will聽見自己防備地回應,卻又感覺這樣的語氣對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太過失禮。

穿著米白背心的Hannibal轉過身,深褐眼眸不帶任何遭受侵犯的怒火。「因為,我認為你具有成為職業選手的潛力。」不算特別真摯誠懇的口吻,卻隱隱帶著足以說服人的能力。

「抱歉,我不懂這之間存在著什麼樣的關聯性。」Will笨拙地說,口氣不再那麼具有攻擊性。

Hannibal意味深長地盯視他幾秒,這次Will確信他看到了對方緩慢拉升的嘴角。「關聯性取決於個人認知,我會這麼說的原因立基於我的專業。」

「而憑藉多年的經驗累積及直覺輔助,我確定你的確保有成為選手的珍貴價值。」Hannibal回身關起飲水機的開關,拿起裝至九分滿的寶特瓶。

「你的語氣讓我覺得自己聽起來就像是匹即將出征的戰馬。」

注視著Hannibal的一舉一動,Will回以一個或認真或玩笑的調侃。

「也許我該對你貼切的比喻給予適當的稱讚。」接續Will的調侃,Hannibal泰然地答覆。

接著,Hannibal側身高舉水瓶,朝著自己張開的嘴倒了一大口水。他用著宛如品嘗著高檔紅酒的方式,小口小口、分段吞嚥著清水,末了還抿了抿薄唇,彷彿剛享用完一頓意猶未盡的美食饗宴。

「所以,Coach Lecter,你們都是這樣物色選手的嗎?」

「不盡然,端憑個人判斷。相異的作風往往導向相異的看法,而這些不同將會造就各式各樣有趣的結果。」

「不嫌這樣實驗性質的隨機挑選過於莽撞?至少我看不出這究竟哪裡有趣。」

「相信我,你會感到有趣的。」Hannibal扭緊瓶蓋,笑意加深。

「稍等我一下。」Hannibal的手伸向紅色運動短褲的口袋,取出了一個銀白色的名片盒,在動作輕巧地掀開盒蓋以後,修長的手指從中抽出一張名片遞到Will面前。

「希望你能收下。很高興認識你,但你似乎尚未向我介紹你自己。」

Will猶豫地接過遞上前的白色名片,險些被鋒利的紙片劃傷指腹。

穿透百葉窗的日光恰巧投射在Hannibal光滑的名片卡表面,模糊了上頭的文字和Will的視線。他略感恍惚地眨了眨眼,視覺殘留著幾抹熠熠發亮的光斑。

「Will。」他頓了頓,不懂為什麼明明只是簡單的咬字,如今竟變得極其艱難。「Will Graham。」

「Will Graham。」Hannibal像反覆品味並咀嚼著這些字句,又再小心翼翼地運用輕緩的語調傾吐而出。「希望你不介意我這麼說,這是個適合戰馬的名字,Will。」

未完全褪去的光斑持續影響著Will的視野──朦朧的光線宛若一層薄膜似地包裹住Hannibal,Will不明白對方如曝光過度的底片般渲染開來的身形輪廓,來自於自己虹膜上揮之不去的光斑,亦或他從未將目光認真對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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