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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6/13

S04E16之後,Dean跟Sam分道揚鑣之後,打破封印之前。

第一次寫出自己都覺得痛的文章,在寫責罵Dean的段落時真是痛死了(躺地
明明劇情不打算朝這個方向發展的,真是世事難料。哥哥你太難駕馭了啦(噴淚

*

這個世界是一座悶燒著的高溫烤爐,Dean則是放置烤盤上任其宰割的麵糰。

柏油路蒸騰上升的熱氣模糊視線,眼前的一切不真實的像是沙漠中才會出現的海市蜃樓,然而現正灼燒皮膚的毒辣熱度卻又無比真實。Dean片刻不離身的皮製外套早已扔到後排空蕩的乘客座位,掌握方向盤的他軍綠色的襯衫袖口捲攏至肘部,襯衫下的淺棕T恤因為吸飽汗水而轉為深棕,緊緊地貼附在他背上;他蜜褐色的髮絲被汗水濡濕成一簇一簇,彷彿剛剛才碰水洗過似地。他媽的全球暖化。伴隨一陣沉在喉底的低吼,他惱怒地抹去差點滑落眼裡的汗滴。

Impala的冷氣不知何故的損毀了,沒有吹出來足以拯救人的沁涼冷風,只有能輕易點燃情緒沸點的炙熱焚風。Dean邊咬著牙開車邊時不時、不死心的把手掌放到風口探測溫度有無轉變,不過換得的往往僅只失落和憤怒別無其他。

這下可好,現在連最能安撫心緒的搖滾樂都徒勞無功。Dean不得不承認平日一旦聽見那節奏強烈的激昂旋律從音響奔湧而出,雙手就會情不自禁的脫離方向盤隨著音樂舞動,無論心情再怎麼糟糕透頂都會因著這個動作一掃而空,像是終日陰霾終於雨過天青。不過很可惜,不管用了。

滾滾長沙奔騰而過,Dean已經連續開車了一個小時仍不見這鳥不拉屎的漫長道路上,有任何人工曾經開發過的痕跡……噢對,他想起來了坐在一旁的、他的弟弟幾刻鐘前看著地圖告訴他,距離最短的城鎮起碼需要兩個小時才得以見到蹤影。Holy Shit。

自Dean從地獄折返以後他不再隨便開有關地獄的玩笑,甚至連「地獄」這個詞都鮮少──或者該說極力避免──提及,但這樣什麼也不做都能汗如雨下的要命天氣將他僅有的耐心及堅持消磨殆盡,What the hell三個字差點就這麼不受控制地滾出喉嚨,幸虧他在前一秒喚回了癱瘓在炎熱天氣下的理智,壯士斷腕的狠狠咬了自己舌頭一口拚命阻止,才成功守住最後一道防線。他不意外的在口中嚐到鐵鏽味濃厚的腥鹹血液,當機立斷的把血和著唾液吞嚥入腹,壓制並忽視掉竄上身心的雞皮疙瘩與噁心感。他知道如何處理也習慣處理如此狀況,不過不代表他喜歡。

車內庫存的礦泉水徒剩一瓶半,Dean的舌尖舔過已有半個小時沒沾水的乾澀嘴唇,噴吐的熾熱鼻息交織著Impala的疲憊喘息。他擔心輪胎皮會承受不住過熱的州際公路而爆破,擔心油箱裡存放的油量不夠支撐這段不見盡頭的狗屎路途,擔心他們永遠到不了Sam口中的城鎮。他洩憤的用力踩下油門,儀表板的指針顫動著來到120的刻度,強勁的熱風呼嘯耳際,肉眼不可見的細碎沙粒順風刮過,火辣的刺疼在他面頰蔓延開來。

「Sam,把那半瓶水拿過來給我。」Dean的灼熱目光直視前方,嗓音因添加了高漲的暴躁而顯得異常低沉。

等不到他弟弟遞過來的水瓶,Dean惱怒地把語氣轉為喝令,「Damn it!快把水拿過來給我!不要讓我說第三次!」他的哥哥就要乾枯而死了,他卻安穩地坐在副駕駛座一聲不吭。天理何在。

「你確定?」

帶著猖狂玩味、不以為然和深度嘲諷的上揚語尾,Dean認得且熟悉這個無時無刻不在煩擾他心神的致命聲線。

──那些撕心裂肺的嚎叫,那些欣喜若狂的呻吟,那些泯滅良心的嗤笑……他是他無力擺脫、注定得纏繞終生的噩夢,無論醒著睡著都能聽見他低語細數著他何其罪孽深重。

那不是他的弟弟。

Dean的心臟一跳,吃驚地一扭方向盤,高速行駛的Impala險些掀翻。

「Alastair……」失控的尖細聲音從繃緊的聲帶擠出,他的喉嚨燥熱的有如正猛烈燃燒著火焰。他努力壓抑著不彰顯慌亂,放鬆踩油門的力道緩緩側過頭──舒服靠在副駕駛座的Alastair似笑非笑的跟他顫抖的眼睫對望,身上的皮囊是幾個月前Castiel拜託Dean拷刑他的樣子,差別只在於他完好無缺沒有半點應該留有的疤痕,也沒有半點髒汙衣衫的大片血漬,渾身煥然一新得清爽潔淨;難道這幾個月所經歷的一切,包含拷刑對方的記憶皆為虛假的一場夢境?不對,Dean不這麼認為,天使們沒理由更沒閒情逸致假造無謂的記憶。

所以意思是,他在……

「做夢。你猜得一點也沒錯,Dean。」Alastair勾唇一笑,不疾不徐的交握雙手,扣攏的十指安在起伏如山巒的指骨之間。他從容的態度令Dean怒火中燒。是做夢又怎樣,他憑什麼。

Dean持續踏著油門,不打算讓Impala停止前進,「喔,那又怎樣?」他挑釁的哼了一聲,「難道你以為在我知道這是場夢以後,還會悲戚的高喊著要把在夢中被你擄走的Sam還給我嗎?收起你的妄想吧Alastair,然後滾出我的夢境。」

Alastair溜轉了一圈深不見底的黝黑瞳孔,咧嘴而笑。「誰知道呢?搞不好你最親愛的弟弟早就淪為我慘兮兮的階下囚,這個夢境純粹良心發現知會你一聲罷了。」

「別白費力氣鬼扯,Alastair。」Dean搖頭,笑得不以為然。

「Dean,我要是你,就不會武斷論定這是屬於自己的夢境。搞不好真正非請自來的人,是你才對。」

「你已經死了,被Sam殺死了,這是不能改變、千真萬確的事實,我眼見為憑。要是你死了還能做夢,你真的該考慮開班授課,法力無邊的惡魔大人。」Dean的視線放回向遠方延伸的長路,不耐煩的收起玩笑語氣壓低聲調,「再說一次,滾出我的夢境。」

「Poor, poor Dean Winchester。」Alastair恍若未聞,不受影響的繼續高聲暢談,「沉浸在英雄的想像裡,卻無法拯救自己的爸爸,無法拯救自己的弟弟,更無法拯救自己珍愛的世界。」他垂下嘴角,用著戲劇化的憐憫語氣輕鬆擊潰Dean辛苦構築而成的堅固防備,狠狠刺傷Dean的自尊;Dean被掐住喉嚨似地停滯呼吸,血淋淋的事實置放眼前,他沒辦法反駁隻字片語。

「你信不信我會再殺你一次,你這個狗娘養的。」字句從Dean的齒縫迸出。

「Well,不用麻煩了。」Alastair聳聳肩,「但這並不代表是我死透了,所以才這麼說。」

語畢Alastair突地縮短他與Dean間的距離,Dean下意識想要退開卻被車門給抵擋住,他不得不望進相距自己不到一個手掌的距離、對方那如同獵人般犀利緊鎖的眼光。

「我沒死。」Alastair輕緩的道,羽毛似地搔刮過Dean耳膜。

我活在你的心中。

Dean驚醒,急促地呼吸著,過量吸入的氧氣撐得他氣管及胸口發疼,他費了莫大勁力才平緩下劇烈起伏的胸膛,接著好長一段時間他只是不發一語的躺臥床舖,呆愣的望著映照在天花板上深淺不一的蓊鬱樹影。穿透樹葉的枯瘦支幹急欲攫獲什麼般地朝前伸展,他竟一度把它錯看成一隻手臂;乾燥的微風搖撼大片樹影製造出窸窣聲響,近似耳語的嘈雜讓他痛苦地皺起整張臉,他聽見它們叫喊著嘲笑著他──Dean,膽小鬼,懦夫,無用的英雄主義,自以為是的凡人。

他強迫自己勒止意圖蜷縮起身體逃避的懦弱行為,擰著眉心艱難地坐起身來,裹滿全身的冷汗讓他在接觸到從窗縫吹進的風時打了陣哆嗦。他手掌刷過頸根,挪動雙腿帶動驅幹把姿勢調整到床側,光裸的雙足套上Motel提供的便宜塑膠拖鞋,他打算去盥洗室沖個冷水澡冷靜須臾騷動不安的內心。

倏地,灑落木質地板的黯淡月光遭到隱蔽,Dean警覺地迅速抬起雙臂擋在身前,就著手臂間的縫隙望出去,立在窗邊、鑲著一層銀邊的背光黑影身形筆挺,過膝的風衣衣擺隨風晃蕩著。他好像一直以來都理所當然的存在在那裡,從沒背棄而離開。

對方在Dean緩緩放下雙臂的間隙步行至他面前,傾斜的光面幅度隨著他前進的步伐一點一點加大,最後他終於沐浴在虛無縹緲的光華之下。Dean最先瞧見的是他如海洋般湛藍的雙眸,流露著他太過熟悉的擔憂,流露著他太過熟悉的困惑。

「Dean。」

還有他太過熟悉的聲音。

一滴淚水無預警的滾落右邊眼眶,然後一滴又是一滴,Dean意識到時他已經開始止不住的嗚咽和抽噎,他就快要被自己的鼻水及眼淚噎死。

淚眼矇矓中他看見Castiel抬起手,下一秒他便感受到對方用著像是觸碰著什麼易碎物品的輕柔動作,為他抹掉了滿布面龐的淚痕,而這麼做只是讓他的眼淚更加無法歇止的湧出眼眶;他的勇氣遺失在地獄、遺失在Alastair手裡,他不再是完整的他,他不再是無懼的Dean Winchester。

「Cas……那個人不是我……不是我……」

Dean哽咽地低喃,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Castiel溫柔地用右手捧起Dean的臉頰,溫熱的淚水沾濕他的指腹手掌,「Dean,只會是你。」伴隨一陣幾不可聞的輕聲嘆息,「只能是你。」Dean闔眼的瞬間又一顆晶瑩淚滴滑落。

「相信我。」Castiel俯身在他緊抿的雙唇落下一吻,幾乎可說是蜻蜓點水般的輕輕一碰就剝離開來。「如果可以,我願意付出一切避免讓你這麼做。」

為你。

Castiel的手指再度不容拒絕地壓上無聲抽泣著的Dean的額頭,一股力量隨即透過指尖傳遞進Dean的四肢百骸。一束刺目的灼白光芒短暫地隔著眼皮搔刮他的眼球,緊接著他便失去了意識。

Dean忘不了那雙總是充斥著過多掙扎與複雜情感的湛藍雙目。墜入無意識的深淵前一個念頭閃現他腦海──既然避免不了殺生成仁,他寧可溺死在那片多愁廣袤的海洋之下。他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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